我小心地把嘴贴在呼气管上呼吸。现在，烟雾已经贴近地面并沉入所有的凹陷处。它就像一个柔软而宽大的水母，趴在弹坑里，舒展着身体。我推了推卡特：爬出去到上面趴着要比在弹坑里更好，因为毒气大部分已经沉到最下面。我们还没来得及上去，第二轮进攻就开始了，仿佛不是炸弹在咆哮，而是大地在怒吼。
　　
　　随着一声巨响，一个黑色的东西朝我们俯冲而来，重重地砸到我们旁边，那是口被炸到空中的棺材。
　　
　　我看到卡特朝那边爬了过去。棺材砸到了我们弹坑中另一个人伸出的手臂。他尝试着用另一只手去拿防毒面具。克罗普眼疾手快，猛地把他的手用力反扭到背后，死死按住。
　　
　　卡特和我上前去处理断臂。棺材盖有些松动，已经被炸裂了，我们可以轻易地挪开它，把尸体扔到旁边，再试着让下面的部分松动松动。
　　
　　幸亏这个人已经晕过去了，克罗普也可以过来帮忙。我们现在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，只要用铁锨把棺材撬起来就行。
　　
　　天色渐亮。卡特拿了一块棺材板夹在受伤的手臂下，我们把自己所有的药物都用了上去。这是我们目前所能做的一切。
　　
　　我戴着防毒面具，脑袋嗡嗡作响，头痛欲裂，肺部憋闷难忍，只能反复呼吸着面具下炽热的气体，太阳穴突突地跳，有种窒息的感觉。
　　
　　天边一丝灰色的光照在我们身上。微风扫过墓地，我向弹坑的边缘挪了挪。在灰暗的破晓中，一条断腿横在我面前，靴子还完好无损，一切都清楚地映入眼帘。几米之外有人站了起来，我擦了擦眼罩，但因为我的激动喘息又蒙上了一层雾气，我看向那边——那个人已经摘掉了防毒面具。
　　
　　又等了几秒，他没有倒下，而是探询地看向周围，走了几步风吹散了空气中的毒气，我喘着粗气扯掉面具，摔倒在地，空气像清凉的水一样流进我的身体，眼睛似乎都要爆裂开来，波浪淹没了我，把我带入黑暗。
　　
　　炮火停息了。我转向弹坑，向其他人招手。他们也都爬上来，摘下了面具。我们拥抱了伤兵，其中一个人的胳膊还带着夹板。我们踉踉跄跄地快速离开了这里。
　　
　　墓地已成为一片废墟。棺材和尸体散落在各处，他们又被杀死了一次；　但这里每一个被撕成碎片的尸体都救了我们一条命。
　　
　　栅栏东倒西歪，铁轨被炸毁，狰狞地凝视着空中。前面有人躺在地上。我们停下来；只有克罗普跟伤兵一起继续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