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文/赵春燕

　　早起，天微微热。我洗漱完毕下到二楼，父亲半躺在茶几旁的躺椅上，身旁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，褐色汁液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白沫，几粒红色的枸杞隐约可见。我拿起一袋银耳莲子羹，撕开袋子把粉末倒进蓝色的瓷杯里。父亲已烧好热水，我倒进杯子里，粉末溶进水里，呈乳白色的糊状。糊糊有些稀，我拿起一块父亲放在袋子里的枣糕放进去。枣糕入杯，白色的糊糊立马现出温暖的褐色来。

　　客厅里、茶几旁，父亲、我，默然对坐。父亲呷着我买的咖啡，我品着父亲买的枣糕。咖啡浓郁，回味悠长；枣糕微甜，父爱浓浓。就这样，我假期生活里平凡的一天，拉开了幸福的序幕。父亲拿起拐杖慢慢走向广场，去寻找他的牌友，继续做他的资深牌迷。我陪伴父亲到他打牌的场地之后，走向河边，开启我新一天的锻炼旅程。

　　自工作以来，每到假期，我必回到父亲身边。父亲知晓我习惯早起锻炼，而且我习惯出门散步前食用早餐，他也就早起床给我烧好水。我的胃不是很好，只能吃软乎点的东西，父亲就给我买点枣糕之类的东西。我时常感觉，无论多大，在父亲身边就是个孩子。我很享受这种被疼爱被呵护的感觉。甜甜的枣糕里，蕴含着浓浓的父爱啊。

　　天伦之乐固然让人陶醉，但是老天不会一直眷顾，它会有不测风云。父亲在去年夏天突然脑梗，经过治疗之后行动不是很方便，每日需要依靠拐杖缓慢出行。父亲的日常起居需要姐姐精心照顾，身在异地的我很是牵挂父亲，但为了生活我也不能常回去，知道父亲爱喝咖啡就枸杞我就常常给邮寄一些。父亲从小到大爱吃甜食，恰好广场旁边新开一家枣糕店，姐姐和哥哥常帮父亲买一些。假期我回家，父亲就把枣糕拿出来和我一起吃。

　　那天早起，我习惯性地到冰箱去拿枣糕，结果发现没有了。父亲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厨房到处给我找吃的，给我找了一堆饼干和零食。说实在话，我头一天晚上和朋友聚会吃了很多东西，早起并不是很饿，我吃了点零食已经感觉很饱了。可是父亲一脸歉意，仿佛我没有吃早餐是他的过错，他一再劝我多吃点饼干。其实感到歉疚的应该是我，只顾着聚会，忘记了父亲那里没有了枣糕。等我陪着父亲到广场坐定之后，父亲还一再叮嘱我买软乎点的早餐吃，要不散步久了会低血糖。我满口答应之后，父亲才放心开始打牌。看着父亲慢悠悠摸牌的动作，我心中的感动与愧疚交替出现。人之老矣，其状可悯。与一帮退休老人打打牌，成了父亲唯一的消遣与社交模式。即便行动如此不便，他依然爱我如初,他依然关心我，担心我饿着累着。为人父者，对自己的孩子是永远操不完的心呐。

　　我散步返回经过枣糕店时，买了一大袋子提着。进了家门，我发现餐桌上也有一个相同的袋子，同样鼓鼓囊囊装满了各种材质的枣糕。真是父女同心，心有灵犀啊！转头一看，父亲手扶着拐杖半躺在躺椅上，满脸疲惫。是啊，从广场到家这段我认为牙长的一段路，于父亲这样年迈体弱、行动不便的人而言，无异于一场长途跋涉。一手拄拐杖，一手寻找路旁可以手扶的凭仗，人能回家已是不易，再提上一大袋枣糕，实属艰难。这样一番思索，再看父亲拿回的枣糕袋子，与我的相比，已然沉重、金贵了好多。

　　第二天，父亲把他买的枣糕递给我，我双手接过。我小心翼翼地把枣糕掰开放入银耳莲子羹中，随着枣糕慢慢融化，我的心也漾在一片甜蜜里。枣糕甜甜父爱浓啊！我也拿起一块我买的枣糕递给父亲，父亲满脸笑容，开心地把它泡入杯子里。一桌两人，我与父亲默然相对。无需多言，互相陪伴就是最长情的告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