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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的萝卜冬

        ◎文/吴发奖

  于我而言,母亲与萝卜的故事,便是那永不黯淡的星光,它承载着岁月的重量,蕴含着人性的质朴与生命的坚韧。

  小时候,故乡的冬天总是来得很早,寒风像一把锐利的刀子,轻易地就划开了岁月的肌肤。那时候,入冬后的白萝卜是乡村大地上最惹眼的存在,它们在田野里白胖胖地露着半截身子,像是大地馈赠给寒冬的宝藏。我们几个发小,在那懵懂无知的年纪里,看着那诱人的萝卜,便心生了贪念。在无人注意的午后,我们蹑手蹑脚地潜入萝卜地,将那些鲜嫩多汁的白萝卜从土里拔起,塞入背篓。

  那天,我背着沉甸甸的萝卜,满心欢喜地回到家。母亲看着那堆萝卜,眼中闪过一丝疑惑,问我从哪儿来的。我心虚地回答是二叔家哥哥送的。母亲没再多言,转身去了二叔家。回来时,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。原来,二叔家的萝卜根本没有这么大,尺寸的差异让我的谎言无所遁形。在母亲的再次追问下,我只得哭着道出了我们偷萝卜的实情。那一刻,母亲眼中的失望如利箭般刺痛了我的心,紧接着,便是一顿结结实实的打。那是母亲少有的对我动手,每一下都落在我的身上,却疼在她自己的心里。

  然而,也就是从那年开始,母亲在自家的菜园里种下了大片大片的萝卜。当春风拂过大地,嫩绿的萝卜苗在土里探出脑袋的时候,母亲便开始精心照料它们。她每天都会在菜园里忙碌,浇水、施肥、除草,像是呵护着自己的孩子一般。那些萝卜在母亲的照料下,茁壮成长,它们在夏日的阳光下舒展着叶子,在秋雨的洗礼中愈发壮实。

  每至冬天,当雪花开始飘落,母亲便开始了她的腌制大业。她将那些白白胖胖的萝卜从土里拔出,洗净,切成均匀的长条。那萝卜在母亲的刀下,像是听话的孩子,整齐地排列着。母亲把切好的萝卜条放在竹匾里晾晒,阳光洒在萝卜条上,像是给它们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。晒至半干后,母亲将它们放入大陶缸,加入盐、花椒、八角等调料,用手反复揉搓,让每一根萝卜条都裹满调料的芬芳。最后,母亲将它们压实,密封在陶缸里,等待时间赋予它们独特的风味。

  腌制的萝卜干,成了我们乡下人寒冬里最温暖的慰藉。在那些物质匮乏的岁月里,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,再配上几根嘎嘣脆的萝卜干,便是人间至味。清晨,当第一缕阳光洒在窗台上,我们一家人围坐在桌旁,喝着米粥,嚼着萝卜干。那萝卜干的咸香在口腔中散开,清脆的口感仿佛是寒冬里的交响乐,奏响着生活的乐章。那味道里,有母亲的辛勤劳作,有岁月的沧桑变迁,更有我们对生活的热爱与期待。

  母亲做的萝卜干,是她对孩子的一次深刻教育。她用行动告诉我们,贫穷不是偷窃的理由,要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财富。那一片片萝卜地,是母亲对尊严的捍卫;那一坛坛萝卜干,是母亲对生活的礼赞。在那些寒冷的冬日里,母亲用萝卜干温暖了我们的身体,更用她的品德滋养了我们的灵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