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大娘瞧着那块黄灿灿的金子，咽了口唾沫：“稀罕！”有客人笑道：“你怕不知道胡妈妈做什么营生的。她买的孩子，一个个都当摇钱树养的，哪能身价翻个倍就领走？”绍祖明白过来，更着急了，又拿出一块金子，对胡大娘揖了一回：“刚才鲁莽，妈妈担待。”
　　
　　胡大娘接过那两块金子，递给一个客人，那客人在灯下验了验，赞道：“好足的金子！”胡大娘乜着眼：“看清楚，别里头是铜锡，外面镀了层黄。”那客人笑道：“你还不信我？”胡大娘抄过金子攥在手里：“还是亏。”
　　
　　绍祖还想添，又怕被她吃住，只说没了。客人道：“老胡，这相公要做好人，你成全他，再买一个好的——这年月，吃不上饭的人家多了，不缺卖女儿的。”绍祖一把将英娴拉到身后，伸手要文契。胡大娘嘴里絮叨，掏出文契正要递过去，只听楼上有人喊道：“买人也要讲个先来后到！”
　　
　　众人抬头一瞧，栏杆后面站着一个中年妇人，一头大黑髻子，穿粗布裙灰棉褙，腰勒巴掌宽红带，身材粗壮，袖子卷到肘处，露出两段猿臂。她噔噔噔下了楼，一双大脚踩得地面闷响，来到人堆儿里，先恶狠狠瞪了眼绍祖。
　　
　　绍祖心里一惊，这女人面肌黑糙，眉浓眼大，鼻子有些瘪，两颊星点黄斑，嘴巴也大，呼吸间喷着酒气。妇人又把脸凑到胡大娘跟前，直要贴上去：“胡蕙兰，我点的菜你上给别人？”
　　
　　胡蕙兰忙拉住她手：“大妹妹，不是说好明天么？怎么今晚就到了？”妇人冷笑：“我要明天来，买你回去当媳妇？”众客大笑：“老胡，老树开花，恭喜做新娘。”
　　
　　胡蕙兰拉这妇人到角落坐下，那妇人指着绍祖和英娴：“别走你俩，事儿没完！”胡蕙兰道：“他俩走不了，卖身契在我身上呢。”绍祖让英娴去自己房里休息：“我给你做主。”英娴哭得双眼红肿，先去楼上了。
　　
　　绍祖也坐下，招手让小二上酒菜，抱着胳膊道：“看来是吃里爬外的买卖，咱们说道说道，怎么弄。”那妇人把胳膊架在桌上，露出条条青筋：“金子还他，那姑娘归我。”
　　
　　胡蕙兰也不慌了：“田妹子，话不是这么讲。你托我给你兄弟买媳妇儿，也没指定买谁不是？这丫头是我买来做姐儿的，本不是给你兄弟的，后头八里屯有户彭家嫁姑娘，我已说好了，明天去接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