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抗道：“你福大命大。”门楼儿道，“老曹要我以毒攻毒，竟灵的。老天有眼，到底撑过来了——哥还记得曹黑哥罢？”
　　
　　朱抗点点头，催他回去：“还住孟家庄？十来里道儿呢，大黑了，快走罢。”门楼儿跑进店，对柜台上说了些什么，出来道：“跟掌柜说了，哥在这儿的花销都算我的，哥千万不要客气。”
　　
　　他拉上孙女，牵过驴，再三叮嘱：“哥明天回村里？我去家找你。前年你家老房塌了，我听说了，过去修了修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住人。匆匆一见，光说我的事了，等安葬了老姨，咱们好好聚聚。”朱抗应了，看他走了。
　　
　　进了店，绍祖已叫了几样吃食：“连日吃烧饼，牙都要崩了，快坐下，吃点热乎的。”朱抗用烙饼卷了些咸肉吃了，脸上渗出大片汗珠，黏答答挂在两颊。绍祖瞧他脸色煞白，吓了一跳：“犯病了？”朱抗整张脸的皮肉微微抖动，似乎蚂蚁在皮下打群架。
　　
　　绍祖拿过他胳膊号了号脉：“脉象还平稳，估计是冒了风邪，睡一觉就好了。”朱抗似虚脱了，整个人软了下来。绍祖扶他到客房床上躺下。为压酒瘾，绍祖不停喝茶，百无聊赖，从包袱里翻出一本书看。
　　
　　朱抗在床上问：“你看什么书？”绍祖道：“宋词集子，正看到辛弃疾。”
　　
　　朱抗问辛弃疾是谁，绍祖道：“宋朝的大英雄、大才子，他生时中原已沦陷了，赵宋偏安江南，年年给金国进贡。辛公文武双全，可惜为奸臣嫉恨，一生不如意，借诗词发牢骚。你听我念两句：‘袖里珍奇光五色，他年要补天西北！’壮不壮气？咱们这趟呀，就是补他娘的天西北！”他不管朱抗听没听，兀自絮叨，说完辛弃疾又大说调查计划，等到了枯树墩，审人时自己唱红脸儿，朱抗唱白脸儿，还得分开突审，防备他们串供。
　　
　　朱抗笑问：“你查过案子没有？”绍祖道：“开赌场的老庄走夜路被蒙面人打断了腿，凶手是我查出来的，我爹丢过一条白玉带，我查出来是养马的小厮偷的——你别笑话我，事分大小，但道理相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