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文/赵春燕

　　暮色西沉之际，我拖着酸胀的双腿跨出了单位的大门。抬头望云，我感觉到了它们的满身疲惫。摸摸已经贴在一起的前心和后背，听到了肚子“咕咕”的抗议声。高强度的工作与超负荷的压力，已经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了。

　　几欲昏厥之际，电话铃响起。刚一接通，大姐那熟悉的声音就传了出来：“明天你生日，给自己做点好吃的吧。”听闻此话，我那绷着的弦顿时松了下来，眼里瞬间蓄满了水。母亲去世之后，年年此刻能记住我生日的就只有大姐了吧。她是我紧张时的松弛剂，落寞时的安慰剂。
　　
　　儿时记忆里母亲整日操劳家务，我是跨骑在大姐腰间长大的。大姐穿的啥衣，长的啥样我记不住，她没肉的腰上那突出的骨头可是让我难忘，因为它硌得我的胖屁股很疼。大姐那双手也让我记忆犹新，因为她在泉旁洗完衣服就插在我的腋下把我架起，泉水的凉气会在我那肉乎乎的腰上弥漫开来。我冷到打一个激灵，全身的胖肉就会带动着大姐一个趔趄。我像是大姐身上的一个大挂件，大姐走到哪把我挂到哪。我生日之时，母亲忙于家务活，她叮嘱大姐给我煮个鸡蛋剥剥喂喂。吃完鸡蛋，我很高兴，抱着大姐亲起来。我嘴上的蛋屑沾在大姐唇边，她伸出舌头舔舔唇边再舔舔手上的碎末末，又把我挂在腰间。
　　
　　我上中学后，大姐在离家七八里地的水泥厂上班。厂子里上班三班倒，很是辛苦。当时父母要到县城照顾幼小的侄子与年迈的爷爷，我经常一人在家。大姐就在上完夜班后骑自行车赶回家陪我。她进家门后来不及换衣服，就穿着沾满汗渍的工作服给我做饭。等到我放学回家，大姐已经累得坐在餐桌旁的竹椅上睡着了。口水顺着她的唇肆无忌惮地往下淌。
　　
　　每到我生日，母亲给大姐打电话，大姐调好班早早回家，从微薄的工资里拿出一部分买一绺五花肉，再割一块豆腐。那日的木餐桌上便丰盛起来，有了肉片炒木耳、五花肉炒土豆丝、煎豆腐块。我那由于长久思念父母而有些忧郁的内心，也便开朗起来。在好多家庭才刚刚温饱，还没有过生日意识的当时，大姐给我的仪式感让我那敏感脆弱的内心变得温润。我时常感觉和大姐一起度过的我生日的夜晚，月很圆、风很暖。
　　
　　我在外地上班有了孩子后，父母亲已经年迈体力不支，大姐刚好下岗在家，她和父母亲一起替我承担起照顾孩子的责任。儿子是个敏感的小胖宝，他睡觉时很黏人，成宿拽着大姐的头发，贴在她的腰间。大姐怕吵醒他，一动不敢动。那些年，儿子就成了他大姨腰间的大挂件。这一挂，就是好几年。每每我生日时，母亲和大姐以及儿子一起守在电话前给我说话。我那由于思念而脆弱的心在听到他们声音的那一刻变得坚强，有了继续在异地打拼的动力。
　　
　　那年母亲去世后，我接走了儿子。虽母子团圆，但我心里却快乐不起来。对于母亲的离世，我久久难以释怀。这个世上我最亲的人的离开，让我觉得自己的天塌了一半。我知道远嫁是自己最大的不孝，没能侍奉母亲于床前更是自己无法弥补的遗憾。每次在电话里和大姐聊天，我都会泣不成声。大姐话不多，只叮嘱我照顾好自己和孩子。
　　
　　那年生日的前两天，我收到了大姐寄来的一大包核桃和板栗。晚上下班走在路上，大姐打来电话：“后天是你生日，和娃炒点板栗吃吧。你好好吃饭，把自己和娃养胖了，妈在天上才高兴。”放下电话那一刻，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，嚎啕大哭起来。
　　
　　之后的每年，我生日之前准能收到大姐寄来的东西和接到她打来的电话。在忙碌到我自己都已忘记自己还有生日的当下，大姐是唯一牢牢记住我生日的人。我明白，我是住在她心里的亲妹妹。她是我紧张时的松弛剂，落寞时的安慰剂，更是我前行的助推剂。谢谢你哦，我亲爱的大姐！有你的关心，再苦再累，我都会坚持下去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