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天在乡下画室，无意中看到几张一寸照片。这让我想起了20年前的陕北。
　　
　　那年正月，和三娃在麻黄梁转悠，不知怎么就又到了银山界。
　　
　　银山界是麻黄梁的一个自然村，两年前来过一次。十几户人家，坐落在阳坡上。村支书贺礼贵和三娃是相熟的，一见面，拉进窑洞酒就倒上了。窑洞空空的，门口的墙壁上靠了一个柜子。可能我们到得太过突然，主人还没来得及收拾，柜子上面乱哄哄地放了许多杂物，两个插着塑料花的白瓷酒瓶，在纷乱中妖艳扎眼。柜子后面的墙上，挂了一个镜框，横有两尺宽，上下稍窄些，框边被漆成朱红色。镜框的上方，花花搭搭地插了一把扇子，再一看，原来是一只猫头鹰翅膀。镜框的玻璃下面，大大小小、黑黑白白夹满了照片。
　　
　　俯身端详，认识的也就只有眼前的贺礼贵。老贺年轻时当过兵，有两张穿了军装的照片，红脸绿衣气宇轩昂。镜子外面，也就是镜框和玻璃之间的细缝里，插了一些一寸彩照，似乎有几个还有些面熟。问了，老贺说都是村里人，前几年办身份证时拍下的。说是身份证照片，却完全不像城里人照得那么规范——背景就是谁家刷了白灰的院墙，身上都是日常所穿的衣裳……自然，本色，就像路上遇见的任意一个老乡一样。不知怎么就喜欢得很，掏了相机，准备一张张翻拍。老贺喷着酒气问拍那做甚？我说画画或许用得上。老贺说：“那你就拿走嘛……”“还有没啦？”我有些得寸进尺地问。“原来有很多，后来都不知日鬼（指弄、搞）到哪了……”我不由得惋惜。
　　
　　回到麻黄梁，见到乡文化站曹振林。我打开本子，拿出意外得来的几张照片，正要向他炫耀时，曹振林却说：“都是我拍的嘛。”曹振林说上面说要办身份证，乡下人进城拍照不方便，他就拿了相机，到每个村子挨家挨户地拍照。整个乡前后直拍了几个月。“拍一张可以挣几毛钱，那次我可发了一笔横财。”说起这些，曹振林得意地呲了牙。我问还有剩下的多余的照片没有，老曹说，原来剩了一筐子，身份证一办完，嫌占地儿，就扔炉子里烧了。“那底板呢？”我还不死心。“这都几年了，早就不知扔逑到哪了。”我听了，又不免好一阵惋惜。
　　
　　照片带回来，几次想画却无从下手。2008年画了几张“村里干部”，也不是很满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