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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色

——采风众生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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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我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道:“你们不就是生长在城里吗?你们哪点儿就比我们高贵了?凭什么把我们像猴子似的指指戳戳?糟蹋粮食,老天爷早晚会来抓你的……”
  天要黑了才开始返回。由于昨天半夜和今天整整一天没有休息,回程的路便自始至终被浓厚的睡意笼罩。夜依然安静,清冷而充满敌意。月亮仍像昨晚那样悬在空中,冷光如水,不停地倾泻到我的身上。
  做梦一样的四五十里路程,似乎永远没有尽头。我和喜通爷替换着拉车和休息,但寒冷比睡意更可怕,刚迷糊,四肢便僵硬麻木,接着就会猛然清醒。只有不停地走。我这时才知道人原来真的是可以走着睡觉的:拉着车,迈着步,做着梦……但这样走通常是走不直的,有几次,硬生生把头撞到了路边柳树上,甚至有次还差点儿连人带车翻到沟里。
  实在困得不行了,就在路边找一个草垛,掏个洞进去靠一会儿。不用担心睡过头,要不了多久,异常的寒冷就会从沉沉的梦里把我们叫醒。
  到伊河边已是清晨四五点。河对面就是高崖。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,四野处于黎明前的那段黑暗里。河滩上泛着一层雪一样的白霜,河面结满青灰色的冰。渡船在对岸停靠,船工应该还在船舱里熟睡,喊了几声,石头一样没有丝毫动静。两个人又在附近找了一个草垛,一个人扒了一个洞,把身子掩藏进去,只留一个通气的孔。战胜了寒冷的困意排山倒海似的来了,瞬间我就坠入梦乡。
  在梦里,我梦见洛阳城门头闪光的“就日”,梦见城里穿梭的人群,梦见了烫发妇女嫌弃厌恶的眼神……几条小蛇缠了我的四肢,粗细如鞋带,在手指脚趾之间钻来绕去。费力想甩掉,却手脚僵硬,不能动弹……猛一挣扎,听到了草洞外面说话的声音。爬出来,见河边站了六七个缩着脖子候船的人。
  天近破晓,东方开始发亮。天空先是暗蓝,接着泛了些黄,再后来,接近地平线的地方出现了一抹鲜红;红越来越浓,越来越亮,并逐渐膨胀,扩张;等红亮处闪亮一耀,金色的光辉便普照大地:树木干枯的枝杈红了,起伏不平的地面隆起处红了,站立船头的我的身上也红了……所有能看到的地方全部一片血红,唯有阴影处紫中透着青蓝。
  大学我学了绘画,我知道红色是热烈和温暖的象征,但我的记忆里,那天的红色为什么会如此清冷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