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馆里弥漫着烟草味儿，葡萄酒中则混合了夏天泥土的芳香。我们拿出肉罐头，将肉片切好铺在涂满黄油的面包上，顺手将刀子插在桌子上。我们大口咀嚼着食物，昏黄的灯光就像母亲般拥抱着我们。
　　黑夜使世界变得更加美丽，当然，不是战场的夜，而是和平的夜。刚刚我们还心情沮丧，现在渐渐恢复了活力。几个战友很快和角落里的小乐队打成一片，要知道我们小队里不只有钢琴家和口琴家，甚至还有人会弹巴伐利亚的齐特琴①。维利也加入进去，他模仿“魔鬼小提琴家”的样子敲打着几个巨大的锅盖，让我们欣赏到锅盖、水壶和酒桶演奏出的鼓乐。
　　比酒精更让我们兴奋的是一群年轻的姑娘，她们和下午完全不同，微笑着殷勤地招待我们，或许她们根本不是下午那些人。我们已经好久没见过女孩儿了，我们既渴望又害羞，畏首畏尾，好像忘了如何与异性相处。直到科索莱和一个膀大腰圆、声音嘶哑的女孩儿跳起华尔兹，所有人才像他一样主动起来。
　　甘甜醇厚的葡萄酒在大脑中唱着愉快的歌儿，音乐奏响，少女们舞动起来。我们围着贝特克聊天，“嘿，孩子们。”他温和地说，“明天或后天我们就能到家了。唉，真想我妻子啊，已经十个月没见她了……”
　　我斜靠在桌边和瓦伦丁聊天，他冷静地看着那些女孩儿，神气十足。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儿靠过来，瓦伦丁连眼皮都没抬。口袋里有个东西碰到桌沿上，我摸摸口袋，是海因里希·韦斯林的怀表。他是最后牺牲的战友，死前他把怀表交给我，请我转交给他的妻子。恍惚间，我觉得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。
　　尤普勾搭上一个胖女孩儿，此刻他像个问号似的，勾着身子和女孩儿跳舞，一双大手不老实地搭在女孩儿的屁股上，女孩儿噘着湿润的嘴唇对他微笑。尤普越来越快活，他带着胖女孩儿，跳着华尔兹出了酒馆……
　　几分钟后，我也准备出去走走。
　　我走到墙角，那里站着一个汗流浃背的中士和一个少女。我犹豫片刻，准备改道去花园。就在这时，身后传来一声巨响。我转过身，看到尤普和胖女孩儿滚做一团，撞倒一片石桌石椅。胖女孩儿看到我，冷哼了一声，并吐了吐舌头。尤普不高兴地发出咝咝声。见状，我赶紧躲到灌木丛后面，却意外踩到某个人的手指—天啊，真是一个糟糕的夜晚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