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依赖

——书写青藏高原的“山乡巨变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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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后来又叮嘱我:“你要多跟他说话,不管他听清听不清,这是治疗的一部分。”我说:“我才不说。”但其实我没有少说,毕竟都是小孩,彼此的吸引不需要太多的掩饰。我经常对他发号施令:“我是大将你是喽啰,冲啊。”或者:“你有大刀,我有长枪,一二三开始。”空手胡乱比划着,最后推他一把,“我打败你了,你为什么不躺倒?”我发现只要我重复几遍,他差不多都能听懂。院子里还有别的小孩,我们混在一起玩,有时他们也会学我的样子对才让发号施令,我便说:“我家的才让,不准你命令他。”有时我们也会去巷口玩斗鸡,去街上赛跑,去更远的城墙根里打石头仗,去城门口拾钱——曾经我在这里拾到过一分钱,就觉得这里永远都有钱。才让跟我们一样开心,尽管他笑不出声来。还有时姥爷会带我们去城外的野地里寻找野菜,去西门口排长长的队买青海湖的干板鱼,去粮店购回越来越少的供应粮,去北门外在农民收获过的洋芋地里挖洋芋,在割过的麦地里捡麦穗。才让在逐渐适应之后很快就显示了比我更强的能力。一次一个出售大萝卜的人拦住了我们,小声说:“要不要?就剩这些了,十块钱。”姥爷说:“你是偷来的吧?”那人不语。在城里十块一个,在这里十块一堆,怎么还能不要?立刻成交。可如何拿回去呢?才让悄没声地拿起两个大萝卜塞给姥爷,又拿起两个小萝卜塞给我,自己把外衣脱下来,包起剩下的全部,用袖子一拴,抱在了怀里。那么长的路,我空手走都会走累,他居然没有停歇,一口气抱回了家。姥爷姥姥都说:“你怎么这么大的力气?”之后他又频频显示了他的力气:把姥爷挑来的盛满水的水桶抱起来倒进缸里;帮姥爷从煤场抱回一背斗煤渣;姥爷在河滩挑了三块冬天腌酸菜用的大石头,他抱一块,我抱一块,才让抱一块,才让一路小跑,抱到家后又两次返回来接我们,结果三块石头都是才让一个人抱进家门的。
  姥姥心疼得直吸溜,抱着才让说:“你受了三个人的累,就得吃三个人的饭,晚饭不给他们吃。”后来我知道,草原上的牧人有抱牲畜的喜好,才让的力气是抱藏獒抱绵羊抱牛犊抱出来的。我服了,对才让再也不敢胡乱挑剔,动不动就不屑不理了,更不敢把他再当喽啰,随便发号施令了。相反,我开始信任他依赖他甚至感激他。那天姥爷带我们去西宁南山根里挖地软(地皮木耳),路过一片菜地时,一只大狼狗冲我们叫起来,我一害怕撒丫子就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