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偶然

——书写青藏高原的“山乡巨变”
《雪山大地》作者:杨志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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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父亲住进桑杰家的帐房纯属偶然。
  
  那一天上午,在沁多公社的康巴基,公社主任角巴拍着头说:“你来得不是时候,姜瓦草原上的赛马会刚刚结束,热闹看不上啦,我的儿马日尕跑了第一名你知道吧?”父亲说:“不知道。”“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,那我的日尕白跑啦。”父亲笑道:“现在知道啦。”“知道就好。第一名赛马的主人是我,沁多草原的角巴德吉,这个更应该知道。”“噢呀(好的、是的),你的名字翻译成汉话就是幸福的烟斗,我记住啦。”
  
  父亲望着对方的坐骑又问,“不会就是这匹马吧?”“你看它像第一名的样子吗?”“不像。”“那就对了嘛,赛马会上的第一名谁舍得骑?”“可我听说好马都是骑出来的,不是养出来的。”“那要看怎么骑啦,像我这个样子是不行的。为了划分草场,忙得我马腿都跑断啦,西一个日头落山,东一个太阳出来,我的这个头,昨天迎南风前天迎北风,再往前迎的是什么风记不清啦,前后左右都是冰凉冰凉的,不信你摸摸。今天不想迎风啦,就想扯呼噜睡大觉,没想到县里的科长来啦。带话的人说你要去野马滩蹲点,蹲点是好是坏我不知道,但你是个好人我是知道的。”
  
  父亲说:“麻烦啦,我本来想一个人去,但人生地不熟,东南西北分辨不清,更不知道应该住在谁家,还得请你指点我。”角巴戴上攥在手里的羔皮帽说:“不麻烦不麻烦,要是我们对上面的人不好,上面的人对我们也就不好啦。所以嘛,别人的事情不是事情,你的事情才是事情。我们走。”两个人走出了康巴基。
  
  父亲说:“你的汉话说得不错。”角巴嘿嘿一笑:“我正要问呢,科长是藏族人还是汉族人,藏话说得这么地道?”父亲也是嘿嘿一笑,连表情都成了地道的藏族人:“我吃糌粑已经吃了好几年,再不会说藏话就连糌粑也对不起啦,现在除了缺个藏族人的名字,其他方面跟藏族人已经没有两样啦。”“名字好办,我给你起嘛。”角巴想了想又说,“强巴,我看你就叫强巴科长。我过世的阿爸和爷爷都叫这个名字,一个叫强巴,一个叫老强巴,你叫这个名字一点没错。”父亲弯了弯腰说:“那就谢谢啦,你给我起了一个这么尊贵的名字。”
  
  康巴基就是一间房。用石片垒起的“一间房”孤零零地伫立在沁多草原上,远看就像牧人戴旧了的黄氆氇羔皮帽。最早的时候它是部落头人用来迎送客人的驿站,因为这里有开阔平整的原野,又靠近沁多河,还是进出沁多部落的必经之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