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蔡道：“有别的花销哩。”绍祖掏出钱袋，正要言语，朱抗瞪他：“又要充好汉？”绍祖低声道：“那姑娘多可怜，三十两也不多，咱给她还了。”朱抗眼神更凶了：“忘了我的话了？”绍祖只得忍耐下来。
　　
　　天色渐晚，朱抗要了一坛酒，去了邻桌，打听前段时间瓦剌南侵的事。那些客人有了酒，谈兴高昂，争说自己的见闻。绍祖听了会儿，不过老生常谈，控诉虏贼残暴官军窝囊云云，骂够了，又始作吹龙嘘凤的无稽之谈。
　　
　　他惦记黄马，屁股上的伤口有脓血，托老蔡去寻医师，赎了些金疮药，在马厩给马儿上药。这马是西域良种，正当壮年，是父亲七十大寿时太上皇御赐，去年自己的马病死，父亲将这匹黄马让给他骑。
　　
　　父亲死后，他在家中马厩瞧见这匹马，还很惊讶，问母亲：“父亲没骑这马出征？”母亲流泪：“还说这马呢！他知道你爱这匹黄的，说你回家还要用，就挑了那匹黑的出征。那黑的是老马，脚下绊蒜。”
　　
　　绍祖心中大痛，乱想，或许是那匹黑马筋力老衰，躲不开敌兵，所以父亲才会死，若骑这匹，他老人家也许能逃出生天。每想至此，心中就如刀绞，更加悔愧。正抚摸爱马，忽听见一阵哭声，拐过马厩，循声一瞧，水井边坐着一个姑娘，月光下看得清楚，正是那个娴姐儿，正慢慢将双腿挪下井去。
　　
　　绍祖“啊呀”一声，忙跑上去，吓得那姑娘身子一滑，往下坠去，亏绍祖脚快，一个猛扑，拉住她衣裳，三两下将她提上来：“你这姑娘，怎么这么没志气！”娴姐儿掩面哭道：“活着没指望，不如死了。”
　　
　　绍祖道：“你的命只值三十两？忒自轻自贱了！”一时激愤，也不顾朱抗叮嘱，摸出一块马蹄金塞给她：“什么难事！快清了账，离了这里！”娴姐儿竟有些害怕，也不接，往后挪了挪：“素昧平生，我当不起这样的厚礼。”
　　
　　绍祖道：“年纪轻轻说话还挺迂，钱是天下流通之物，你缺你用，我缺我用，什么当起当不起的！”他凑上前，“拿着，明天就了了账！”娴姐儿连连摇头。绍祖生怕被朱抗发现，直接把金子丢过去：“扭扭捏捏做什么！”娴姐儿攥着金子想了想，依旧放在井边：“不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