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过初唐高宗年间，北州由羁縻州改为正州不久，仍是个闭塞下州，领下虚设一县，人丁稀少，定居的百姓多与突厥、靺鞨和契丹等外族通婚，依然暗中施行蛮夷的诡异巫术。从北州向北数百里，有文珞元帅的镇北大军戍守边庭，防范诸胡再度兴兵犯境。”
　　
　　道过这些开场话之后，兄长便开始讲述一个离奇的故事。最后他起身说必须告辞之时，已天交四更。
　　
　　我看兄长战栗不已，嗓音喑哑气息虚弱，几乎听不清他说什么，便一心想将他送回那座旧宅。只是兄长坚辞不从，我兄弟二人便在园门分别。
　　
　　我无心入睡，便回到书房，赶紧动笔把兄长方才讲述的传奇故事书写成文。待搁笔之后，我在门外走廊的竹榻上躺下时，已是朝霞满天。
　　
　　我在榻上一觉醒来，已是临近午膳的时候。虽说料到正室会来兴师问罪，我却丝毫不惧，反而暗自得意，吩咐书童将饭菜送到走廊，吃得津津有味。她若是喋喋不休，我大可以道兄长突然不期而至，昨夜便无法与她同宿，这是个无懈可击的好借口，能让她哑口无言，可说胜券在握。待我如此打发了这个恼人的妇人，便可前往兄长家中，从容闲谈一番。或许到时他便可向我坦言究竟为何离开北州，昨夜的那个故事有几处并不十分清楚，我也正好请他好生解说明白。
　　
　　我刚刚放下筷子，管家就来禀报说有位信使从北州特地赶来。他亲手将钟知州的书信交给我。钟知州在信中说道，四天前的夜半时分，我那兄长在北州猝逝，他十分惋惜……
　　
　　北州州衙内堂之中，狄公身着厚皮斗篷，蜷缩身体，坐在书案后的扶手椅上。他头戴一顶附耳帽的旧皮帽，却仍觉得这间空旷大屋寒气刺骨，看看坐在案前矮凳上的两名年长僚属，说道：“寒风是从最小的缝隙侵入的吧！”

　　“使君，这风是从北方大漠径直南下的。”蓄着稀疏下髯的老者说道，“我去唤白直来给火盆添炭！”
　　
　　待他起身疾步走出门，狄公双眉一蹙，对另一僚属道：“陶干，这北国寒冬好似对你无碍。”
　　
　　那精瘦男子身着一件打着不知多少补丁的破羊皮袄，两手抄在袖中，闻言将手抄得更紧，浅笑道：“回使君，在下当年拖着这把老骨头漂泊四方，走遍天下，寒暑干湿，于我而言全无分别！况且还有这件突厥羊皮袄御寒，比那些昂贵裘皮要强上许多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