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再不走就走不了了！八十八师顶不住了，”黄武宁匆匆跑来，拉着他们就往队伍前面钻，“日军已经从雨花台攻进来了，中华门和水西门那边城墙也轰出了口子，前面路被炸了，要改道，快上车。”
　　
　　他中等身材，脸上红扑扑的，依稀还是个学生模样。八一三战事初起，上大学的黄武宁火线报名参了军，因为学的是无线电专业，被余笑蜀调到了刚刚成立的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，在自己的第四支队当通信兵。淞沪会战后，四支队伤亡惨重，这个和自己一起从闸北战壕里爬出来的小兄弟，又跟着撤到南京。在这里，黄武宁加入了卫戍司令部派驻的“留守工程团”，负责战时南京内外的通信联络，在兵荒马乱的当下，他可以说是余笑蜀的唯一部属了。

　　“笑蜀，哎，快呀！快呀！”老赵已经爬上了车，大声喊着。
　　
　　余笑蜀挂靠的，是教导总队总预备队的交通队，此刻正急匆匆赶往城北的挹江门，穿过城门，就是长江南岸的下关，海军码头停着小火轮，等着运送他们撤退过江。
　　
　　命令归命令，不动起来，他们是不知道执行命令有多困难的。
　　
　　车子剧烈颠簸，一路上的混乱触目惊心，伤兵倒在街边哀嚎,步枪、弹药、皮带、军装都被凌乱地丢弃在路旁，那些平日里珍稀又昂贵的军事物资如今都成了废品，争抢道路的车辆挤压在一起，翻倒在街边熊熊燃烧，死去士兵的尸体就冷冰冰地躺在火焰旁。幸而教导总队是正牌军里的王牌军，军纪严格、队伍齐整，还在不断接近城门。
　　
　　越靠近北市，越是混乱，百姓无头苍蝇一般奔窜，不知道是向内还是向外，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是撤退的部队，卫戍司令部的、三十九军的、教导总队的，而昨天开始，各个部队之间的通信联络已完全中断，据说司令部“大部突围、一部渡江”的命令已经下达，但是下面的队伍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突围的部队，还是该渡江的部队。

　　“这次要是跟不上，就别想出城了！”
　　
　　一向整洁的赵复生一样灰头土脸，再也没有了书生模样。他是军事委员会的参谋，城破在即，还是他千辛万苦找到余笑蜀，生拉硬拽把他拖了出来。
　　
　　余笑蜀没走，是有“任务”在身。戴笠撤离南京后，留下特务处副处长康平湖殿后。而余笑蜀接受的命令，是辅助特务处南京特区区长钱启明布置潜伏工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