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刚下过一场大雪，到现在天还阴沉着，但气温已明显升高了，公路上的雪已经化尽，路旁田地里虽然还白，但也已残作了黑白相间的斑斑驳驳。两边的山坡上，朝阳的一面裸露了黄土，背阴处则依然白皑皑一片。由于起伏与朝向，加上坡地的不同质地，山坡呈现着画一般的浓淡疏密。时间尚早，又没有别的事情要赶，车边走边停，看到喜欢的景致就下来拍上几张，整个行程既随性又散漫。
　　中午时分，天变得亮堂一些，偶尔还露一下不甚清明的日头。车下了公路，李胜往前面一指，说就要到了。李胜说他十六岁随父母到了延安，有近二十年没回过李家河了。李家河给他留下的童年记忆无疑是深刻的，因为说起李家河，明显地感觉出他的话多了起来，声音里饱含激动。
　　在时近时远的两山之间又行了三四公里，行人越见稀少，偶有几声鸡鸣与狗叫，明白地感觉出偏僻乡间特有的空旷和宁静来。
　　正走着，猛地一下刹车。“走过了走过了……”李胜说。于是我们只好在仅能通过一辆车的小道上艰难地掉头。路下是条不太深的沟，一条干涸的季节河流；沟上修了座石桥，桥对面的阳坡上稀稀落落散落着一些窑洞。我想：难道这就是李家“河”了？车过了石桥，路况马上变得糟糕起来，泥泞足有一尺多深，泥泞下是未化的坚冰，既虚又滑，车压在上面像飘一样。李胜调换了越野车的低速四驱功能，有力而缓慢地朝前走，十几分钟后，路面终于变得坚实了。我对李胜说，走了千把公里，唯有这段路才是专门给你的“越野”准备的。
　　转过山湾，窑洞开始密集，村子也开始有了生气，时不时还会在路边看到几个袖着手无事闲立的人。在一个开阔的空地把车停好，我跟着李胜迟疑地往村里走去。见路边站个人，李胜过去问了句什么，那人肯定地点了头。走了几步，又见一个人，李胜又问起自己的家，那人摇摇头，咧过身子疑惑地望着李胜。李胜就说出父亲的名字，那人再瞅他一眼，就往前方坡上指了指。问到第三个人时，那人说你找谁？李胜愣了一下，好像也不好说要找谁，最后说我是这村的，我小名叫军。那人起初也像李胜一样迟疑了，接着伸出手说你认识我吗？我是你三哥！四只手就握在了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