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熄了，维利在裤子上抹了几把，啪的一声合上刀。村中万籁俱寂，只隐约传来几声犬吠。没有手榴弹的爆炸声，也没有弹药上膛的撞针声，更没有救护车轧过石子路时的嘎吱声。这一晚，死去的人比过去四年的任何一晚都要少。
　　我们回到酒馆，依然无事可做。瓦伦丁脱掉外套表演倒立。女孩儿们拍手叫好，但他自己不太满意。“费迪南德，你知道吗，参军前我是个优秀的杂技演员，但是现在我连乡下的小舞台都上不去喽。”他忧郁地说，“以前‘瓦伦丁横木翻跟头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儿，可现在，不仅四肢僵硬，还得了风湿……”瓦伦丁痛苦地抱着头，“不当兵了，我还能做什么啊……”“能活下来就已经值得庆祝了。”科索莱安慰他，“嘿，维利，来点儿音乐！”
　　维利乒乒乓乓敲打起水壶和酒桶，房间又热闹起来。
　　我问尤普他和胖女孩儿处得怎么样，他朝女孩儿的方向做了一个轻蔑的手势。
　　“这也太快了吧！”我惊讶道。
　　他做了个鬼脸：“妈的，我还以为她喜欢我呢，没想到那个婊子脑子里只有钱。我和她打起来，膝盖撞石桌上，搞得我差点儿连路都走不了！”
　　路德维希安静地坐在桌边，脸色苍白。他早就该去睡觉了，可是他不想动。他手上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，痢疾也好多了，只是有些事情他还没想通。“布赖尔，”尤普声音粗哑低沉，“你真该到花园里转转——或许它能治好你的病。”
　　路德维希摇摇头，脸色更加苍白。我坐在他身边，小声问：“要回家了，你不开心吗？”
　　路德维希站起来，转身出去了，我越来越不懂他了。过了一会儿，我发现他独自站在门外，便走到他身边，这一次我什么都没问，只陪他站了片刻，就一起回去了。
　　刚走到门口，我们遇到阿图尔，他身边竟然跟着胖女孩儿。尤普不怀好意地咧嘴笑了：“我为她准备了一个惊喜。”“是为了报复她吧，”维利纠正说，“你是不是觉得阿图尔能赏给她几芬尼？”
　　桌上摆满了酒瓶，煤油灯冒着青烟，女孩儿裙摆飞扬，一股温暖的倦意涌上额头，一切是那么轻柔、朦胧，就像薄雾笼罩的星空。夜已深，平静而美妙，就像一列刚刚跨越国境线的疾驰的火车——我们回家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