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文林丽

　　2023年5月，山东文艺出版社出版了赵德发老师的《黄海传》。这部作品是他用了约一年时间“爬梳海量资料”，并沿西海岸线实地考察，以浩瀚的宇宙视角，庞杂、丰富的写作素材和多元手法写作而成，既呈现出对当代非虚构文学的继承，又具有一定的开拓性。第一次读这本书是在《万松浦》杂志，此书出版后，我带着当初巨大留白给予的憧憬与期待，渐入到一种平稳、密实的叙述中。
　　
　　第一篇章《亘古沧溟》已经在我印记里孑然独立了，这部分让我感觉“念天地之悠悠，独怆然而涕下”的那颗心突然长大，也或是蓦然老去。从“浩瀚大水哪里来”讲起，作者的笔触延至亘古洪荒：2亿-3亿年前，地球还是一个大火球，后经历“大降雨时代”，形成了浩瀚无垠的海洋。它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气候，也无时无刻不在吟唱——“黄海，是这个庞大合唱队中的一员”——经过充分的释解、铺垫与渲染，作者在结尾处敲响了回音。本章所包含的四节均以时间为主线，交织以事物错综生发而成。这种记述方式既有宇宙视角，上下驰骋数亿年；又腾挪跳跃，循行于海陆的多个角落与局部。
　　
　　紧随其后，《蓝海帆影》则书写了黄海“活生生”的存在。比如日照涛雒镇“新罗村”，就是高丽人在黄海沿岸多有居留的一个活化石；而日照的“满江红”，从民间音乐的角度折射了渔业生产与南北贸易的历史；原日照涛雒盐场周边村落，以“廒头”“灶子”为村名的村庄有十几个，是制盐历史的留存；李宝的水军在石臼所用“石臼”捣米，不仅是地貌特征也是历史事件的记载等等。这种织就文章的方法形成了多元一体的叙述方式，使得大面块的阐述显得生机盎然、鲜灵活泼，紧密扎实，让整体与细节相互依存与支撑。
　　
　　进入《风云激荡》，则是来到了战火纷起、写尽黄海灾难的一章。此刻，你打开一张地图，想象站在威海的成山头：公元前219年，秦始皇第一次来这里时抚须感叹着“天之尽头”，但1841年，同样在“天之尽头”，渔民第一次看到外来的“火轮船”；也可以思接烟台：秦始皇曾在这里“临照于海”，求仙问药，最终也无法逃脱“淘尽英雄”的结果。明洪武31年于芝罘建千户所，设八座狼烟墩台，久之“烟台”成为地名。1876～1898年，李鸿章在此又建设多座炮台，后受列强所迫，于1901年将所有炮台拆除。1895年，日本放弃辽东半岛，中日两国在烟台换约。自此，各国列强卷起瓜分中国的狂潮……
　　
　　在前三个章节，作者已充分预热了第一人称，从而以“自”豪的语气进入第四章节：《巨变种种》。新中国成立后，中国人在黄海海域下了一盘纵横千秋的大棋。这个章节全面梳理了新中国成立后的海军国防建设、捕捞、航运、动能、旅游、数字海洋平台等各方面，既宏观架构了国家框架体系，也以“参与者”的语气激活了非虚构文学的内在传统，并与对“文学属性”的克服相结合，呈现出当下非虚构文学动态发展链条上的一个新式样貌。
　　
　　黄海西岸是很多中国人的故乡，《黄海传》记录着这里的起源发展、历史纷纭、人文特征、地质风貌等等。从某种意义上说，《黄海传》更是一部凝聚着共同的文化基因和价值理念的传记，它既关乎个人的精神来源与去脉，又勾画出中国精神基因图谱的重要组成部分。

　　（《黄海传》，赵德发/著，山东文艺出版社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