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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事变啦

——书写青藏高原的“山乡巨变”
《雪山大地》作者:杨志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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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父亲感觉到,才让的眼光有声音,有一种悲沉的能够穿透人心的声音。梅朵黑和梅朵红一早一晚都会走向低洼地,蹲踞在汪洋的边缘,吠叫几声,沉默一会儿,是守望,还是送别?桑杰里里外外忙碌着,尽量不让一个突然失去了阿妈的家庭陷入混乱。他让索南和才让去放牧,自己挤奶,背水,拾掇牛粪羊粪,生火烧茶,打酥油。
  
  父亲说:“还是你去放牧吧,两个孩子整天在外头,遇到狼豹怎么办?家里有我呢。”桑杰说:“噢呀。”但只去了一天,他就又把孩子换去放牧了,因为他发现父亲烧的茶里奶子和盐巴放得多了些,父亲的挤奶留给小牛犊的少了些。
  
  盐巴是金贵的,奶子能少喝就少喝,因为更多的奶子要打成酥油交给公社,公社要交给县上,交不够的话角巴主任会不高兴的。但又不能克扣小牛犊的,它还不会吃草,它要长大。父亲说:“我知道啦,你去吧,放牧要紧,孩子的安全更要紧。”桑杰说:“怕没有,有梅朵黑和梅朵红哩。”
  
  一个星期后水退了,低洼地裸露而出。桑杰和父亲走过去,来到赛毛救了父亲的那座荒丘前,绕着荒丘转了又转,是念着祈福真言的顺时针绕转。父亲的祈福真言湿漉漉的,他像桑杰一样忍着,把眼泪流到了嘴里,又从嘴里流进了祈福真言。

  然后他们又来到野马河汇入黄河的地方,念了一会儿祈福真言,平静地回到高地。放牧归来的索南和才让带着梅朵也去走了一遍,走到半夜才回来。两只藏獒却对消失了大水的低洼地毫无兴趣,它们知道那儿什么也没有,连赛毛和父亲的马划过地面的擦痕都没有。
  
  又过了一天,角巴主任出现了,跟他在一起的还有野马滩的大队长囊隆和几个牧人。他在帐房前一见桑杰就说:“知道啦,知道啦,我一个耳朵进的是天上的鹰叫,一个耳朵进的是牧人的传言,你把家里的人丢掉了吗?可惜啦,可惜啦。超度的人请了没有?”
  
  桑杰弯下腰去,正要回答,角巴又说:“你这样好的人也会吃鞭子,沁多的规矩没有变是真的,但是我变啦,难道大家不知道?”他晃晃头转向父亲:“我把我当主任,牧人把我当头人;我把沁多当公社,牧人把沁多当部落。强巴科长啦,你说怎么办?世事变啦,他们的想法一点点都没变,这些老牧民(死脑筋),你就是把一桶雪水泼到头上他们也不会清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