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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大小姐

——书写中原大地上的女性史诗
        拴妮子长到三岁多了还没见过她爹。穗子打闺女能逗着乐起,就每天教她喊“爸”,所以她学会的第一个发音,不是“妈”而是“爸”。
  “爸——爸——爸……”
  她并不知爸是个什么动物,她只是发出这个音逗大人们笑而已。
  “爸——”
  喊得穗子的心里像喝了蜜汁儿一样。后园里大槐树上结了个硕大的野蜂窝,上周村第一能人周庆凡就势弄了两个蜂箱,家蜂和野蜂很快混在一处。每年春天,十里八坡花团锦簇,小蜜蜂们享受大餐般饱食各种花粉,然后把富裕的营养储存到周庆凡的蜂箱里。那割下来的蜜呀,香甜得齁人的喉咙,吃起来还有一种野香。野香是啥香没人说得清楚,反正就是乡野里四仰八叉那种味道。祖母说:“蜜是越陈越好,新蜜是糖,陈蜜是药。”穗子把蜂蜜一罐子一罐子攒起来,拴妮子每次闹人,或者家里谁生病,也只给一小勺,盖住碗底儿,能拿舌头舔半个上午。拴妮子平时只能对着罐子嗍啰手指头,看着穗子把它们搬进搬出,寻一个合适的地方存放。这是外面没有的好东西,她要等家里的男人们回来再启开。周老太夸奖孙媳妇:“好孩子,日子就得这样操持才能长久。外头的女人再好,哪有这样细水长流的心思?”
  拴妮子长得好,说不上哪里好。但在穗子眼里,鼻子眼都好得不能再好了,既像爸又像妈。啧啧!她真是会生呢,把爸和妈的优点都长到一处了,脸盘儿要多周正有多周正,咋看都是享福的命呢!可不,高鼻子大眼睛,红润润的嘴角儿微微上翘,喜庆得像是年画上的大胖娃娃,下嘴唇与微微凸起的下巴颏儿之间有个坑儿。老祖说:“俺这妮子,长了个福坑。”人家街坊邻居过来看,她便拉着人家问:“看看俺这小闺女儿,是福相吧?”邻居赶忙递上笑脸:“可不嘛!周家这一门子辈辈都出美女,黑摸影里闭着眼睛都能生出个金枝玉叶来!”
  尽管是个小闺女儿让祖母多少有点失望,但小娃娃十个月上就会说话了,口齿小铃铛一样伶俐清亮。那可真是见人说人话,见狗说狗言,西厢房窗跟前那棵老枣树都能被她说得多结几十斤甜枣儿来。被一家子上下惯着,她倒是显露出不管不顾的性格,说出话来似乎比老祖都做得了主。可不真真就是她这一辈儿头一个嫡出的大小姐,一个小小人芽儿,搅动得一个院子都人欢马叫的。